农历六月十九是观音菩萨成道日,那天我还在对着电脑奋战不休。小威站在阳台对我说:今天可是你出家七周年纪念日哦。我回头很开怀地说:“噢,对啊,我都差点忘了,要不你唱首歌给我纪念纪念呗。”她嘿嘿地笑着,披了海青出去顶礼大悲忏了。
其实我并不是全然遗忘了,当她随意地提及“七年”时,我曾有过陡然心惊的片刻。七年谈不上有多漫长,也没有轰轰烈烈的作为与天翻地覆的变化,但于我仍是一场不折不扣的轮回,我找不到一首合适的歌来形容它,说出来又唯恐辞不达意。朋友们兴致勃勃地问起有关我的种种,而我总像是一个事不关己的人在兴趣索然地聊着别人的过往。我并非想要刻意回避,只因为越是深刻越是无法言明。
在七年前的六月十九日,爸爸和姐姐一大早赶过来参加我的剃度仪式。师父于法座上为我开示出家的意义,维那师领大众一起唱出家功德偈:流转三界中,恩爱不能脱。弃恩入无为,真实报恩者……毁形守志节,割爱无所亲,弃家入圣道,愿度一切人
。在庄严的偈诵声中,我双手合十长跪于佛前,心情平静得像一湖秋水,许是因为等得太久,本该有的悲欣交集在那一刻全被时光沉淀为波澜不惊。
开示过后,师父命我出堂礼谢父亲。我的年过半百老实厚道的父亲,他就静静地坐在大殿门外,刚刚承受了丧妻之痛,立马又亲睹女儿遁入空门,那满脸的沧桑和悲伤的泪水倾泄着内心翻江倒海般的苦痛。
我沉重地把头磕下去,三拜过后,我简直没有力量再站起来,更没有勇气去凝视父亲的泪眼。为出家走过一路的坎坷辛酸,也一幕幕地重新浮现于眼前。这时我听到师父在大雄宝殿大声对我说:
不管出家的路有多苦你一定会拥有最后的祝福 再多的伤害都不要在乎 愿你勇敢挣脱一切的束缚 不管修行的路有多苦 擦干眼泪告诉自己不准哭 别怕谁说这是个错误 只要你能坚持永不认输这是我自己改编的歌词,源自那英的《不管有多苦》。没想到师父会在那样庄重的场合以那样震撼的方式念给我听,让我眼中旋转的泪珠瞬间回流,再没有掉下来的机会。
七年不过弹指一挥间,其间有多少变化自己都无法估量,时间会让人本来不好的记忆变得模糊不清,除了剃度这一深具历史意义的场景之外,我已经快要记不起从前有过的面孔和心情。那些看过的书,听过的歌还有难忘的人,一个个一页页迅速消褪在光阴流逝的华丽背景中,最后浮出水面的只剩峥嵘开放的朵朵青莲与自由呼吸。
我依然只是平凡世界中最平凡的人,身披袈裟手执念珠是与俗世区分的唯一标志。唯有年少时的淡漠与忧伤早已被佛法的正见一扫而光,取而代之的是内心的欢愉与信念与日俱增,陪我走过一段又段的无常变化。
从过去被冠之“我行我素、孤芳自赏”的清高直到今天会心微笑与低眉合掌的恒顺;从不信因果、不谈轮回的意志直到今天有因有果,解脱轮回的勇气;从“花径不曾缘客扫”的淡泊直到“蓬门今始为君开”的热忱;从“醉笑陪君三万场,不诉离伤”的深沉直到今天彼此天涯海角,相忘于江湖的淡定,我才明白,那些所谓的错误与束缚,伤害与祝福,通通只是过眼烟云,美丽到虚无。
原来从面壁思过到立地成佛需要百千万劫,从患得患失到无忧无惧只需一弹指,从万千感慨到沉默是金刚好一辈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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